JeanG0203

【SS】回归之日

10

开始渐渐由家庭故事转入米妙和沙穆cp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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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卓姆去上学之后,穆没用了多长时间就重新见到了沙加。那天下午他正在勇救自己的宠物猫,胖乎乎的大橘“卡门”。这只肥猫用俗语来说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吃得极多还挑剔猫粮,尤其喜欢吃鸡肝和鸡胸肉拌饭。胆子说小也小,前两天遇见一只大耗子竟然往桌上一蹿跑了,带它出去一趟被狗追得上了树,狗走了都死活不敢下来,要人专门爬上去救。但说胆子大的话也大,惹起事来毫不含糊。

      下午的时候卡门从开着的窗户里蹿出去,卡在空调外机上下不来了,委屈得喵喵大叫。穆气得豆豆眉上下抖动,只能上手救它。已经荣升为“卡空调”的大橘“卡门”不知道哪里受了刺激,瞅了一眼穆正伸出来的脑袋,嗷一嗓子叫出声来,差点踩空从空调外机上掉下去。好在穆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拿出嘉米尔人的祖传念力,在大橘掉下去之前一把将那货擒住,拎住了猫咪命运的后颈皮。一人一猫围绕着空调外机挣扎之际,穆用余光看到了沙加的身影,金灿灿的头发拖到背上,比他手里大橘的毛还耀眼。

  

     穆从尴尬中恢复过来,看了看挂钟的时间。沙加本来和他说是下午一两点到,现在这个点钟怕不是用的印度时间。不过早几个钟头迟几个钟头都没什么打紧,他们没有什么急迫的事情。

     眼前的人穿着僧人的粗布服装,比之前更像是一个苦修者。几个月间沙加如同背包客一般游荡,想要走遍佛的出生,悟道,说法,入灭之地。他从自己的修炼地出发,先经过恒河圣地瓦拉纳西,之后经过附近的鹿野苑,搭火车和长途汽车前后游览了菩提迦耶和拘尸那迦城,最后进入尼泊尔的蓝毗尼园。在蓝毗尼园那株大菩提树下,一个想法浮上沙加的心头。他还想去其他的佛教圣地看看。在蓝毗尼这种圣地的感悟自然更是愿力因果推动之故,于是他很快联系上穆,决定先去穆家乡附近的佛教圣地。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转山。”穆对于重逢很是高兴。“我父母准备九月中旬放下生意去冈仁波齐转山。你先来西宁住几天,然后和我们一起出发。”

      沙加也很感兴趣这个提议。他去过穆的修炼地,尽管次数极少。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穆,他的家乡,他的亲人,这些沙加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知的。既然他们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这些方面他都想要了解。

  

      穆的父母都是好客之人,对儿子的朋友同事都抱着亲切的态度。知道儿子的朋友要来,你一言我一语推荐观光景点。

       “你们可以晚上去西宁的夜市。”

       “大巴车可以坐到青海湖。来西宁怎么能不看青海湖呢!”

      “青海湖太远了。他不是信佛的吗?可以先去塔尔寺。虽然也坐大巴,就一个多钟头。”

       “他可以吃肉吗?城西有一家羊肉特别好吃。”

       穆结束了这些争论,把沙加带到他们面前。两人打量着穿着僧人衣服的金发碧眼的青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塑料英语向他说“hello,welcome”。沙加也用带着咖喱味的口音,拐了好几个弯地说出“尼嚎”。

  

     “他看起来挺清秀的,但真的不像印度人,也不像和佛教有关的人。”这是沙加留给穆的父母的第一印象。这并非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桑吉和白玛夫妇还是很惊讶。在穆的描述里沙加像个超脱一切的先知,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要说佛祖转世,沙加的面貌与普通佛教徒都相去甚远,特别那一头拖到后背上的耀眼金发。但是孩子有一个没有那么庄严,不散发那样多神性的朋友也很好。他们夫妇早就过了向往崇高的,属于神的事物的年龄,一心盼望穆拥有烟火气的,红尘里的生活。

      

      尽管语言不通,在城市里旅行是毫无障碍的。很快沙加就跟着穆一家人到了夜市一条街上,拣了一家不太起眼,但排了长队的小店,排了二十分钟挤进角落一张方桌落座。

      菜单和桌面都有些油腻,铺着塑料保鲜膜一样的餐布。食客交头接耳,地上吃得不少碎渣,还摆放了空啤酒瓶子。

      “这会不会太脏乱了?”穆扯了扯他母亲的衣袖,白玛根本不在意。“就是这样的苍蝇馆子才正宗。”她拿过菜单,指指点点勾选了几样特色的小吃——甜胚子,酸奶,还有尕面片。桑吉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没一会去对面支着火炭烤炉的摊位上买了一把烤羊肉串回来。

       “这是什么?”沙加看着一大碗麦芽状的糊糊。

       “麦片酸奶。”穆也不知道怎么用英文解释甜胚子是什么,胡乱翻译道。

        “这个才是酸奶吧?”沙加指着另外的几大碗酸奶。

        “那个也是酸奶。”穆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一会儿服务员又端了一碗奶皮上来。

        “这个还是酸奶……”穆实在解释不下去了。“不,这个是牛奶,介乎于牛奶和奶酪之间的东西。”

       “你也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吧?”沙加露出愉快的笑容。

       “不,我当然知道,只是不会用英文讲。”穆憋得满脸通红。“别管名字叫什么了,它们都很好吃。”

  

      穆的这句话倒是很贴切。从夜市的街面走出去的时候,沙加已经感觉肚皮鼓胀,撑到再多一口也吃不下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不重样地吃到各种各样的地方美食——筋道有弹性的炮仗面,浇上羊肉汤洒上葱花的,指甲盖大小的面片,盖了青椒红椒洋葱西红柿的,热气腾腾的拉条子,配上黑醋,蒜泥和红艳艳的油泼辣子。穆的父母都很好客,而待客之道就是拿最大的碗装最多的菜,不断地劝吃劝喝。如果再待下去的话,他觉得迟早自己的肚子会和汉地寺庙中供奉的弥勒佛差不多圆润。

  

      等到穆的父母所认定的“黄道吉日”,穆一家人终于准备出发去转山了。转山是藏民们的一项大活动。据说到“神山”冈仁波齐转山可以消除前世罪孽,积累胜过念诵经文的大福德。穆的父母转山则是为了还愿,为了穆从大日蚀后的平安归来。

      穆的父母均等地信奉着各路神明,同时供奉度母像和雅典娜女神,买开过光的玉给穆和卓姆来戴,婚丧嫁娶等等大事要看万年历,房子要算风水,卓姆考学要去求灵签,排星盘和看八字一样不缺……通常情况下,什么结果算的最为有利他们就信哪个。在他们等到穆回来之后,两人已经到不同的好几个寺庙进香还愿。转山则是其中最大的一次。

       

      这趟转山可谓艰苦的旅程。一行人从西宁飞到拉萨,然后再从拉萨坐二十多个小时的大巴到达冈仁波齐脚下。九月正是天高气爽的时候,天空湛蓝云朵洁白,远处的山巅上是不化的积雪,五彩的经幡在瓦蓝色的天空中飘扬。同路三三两两都是转山客,不少穿着暗红色或明黄袈裟的僧侣,有些甚至会“磕长头”。穆一行人从塔尔钦出发,手持登山杖,背着运动背包,开始为期两天的转山之旅。

  

      这里和西宁的烟火气截然不同。高原的天和湖都分外空旷明净,少了人的活动,多了牦牛和羊群。旧的,褪了色的经幡被高原的烈风吹到伏在地面上,又有新的彩色经幡立着。大小不一的玛尼石堆随处可见。高原的湖水青碧透亮,如同洁净的蓝宝石。湖面又平滑如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和山的轮廓。转湖的老人双手合十下拜,虔诚地匍匐于地。

      一种平静的喜悦从穆的心底升起,让他也双手合十,向自然顶礼致敬。生命的瑰丽,生命流转的活力尽现于此。与沙加一起感受这一切则更是不同的体验。这真是自然的恩典。

  

     穆正在冈仁波齐脚下转经的时候,卡妙和冰河正站在西伯利亚修炼地小木屋的门口。小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住人了,窗户上满是灰尘,还结了蜘蛛网。挑选了初秋尚且有热气的时候出发,他从巴黎飞到莫斯科,又从莫斯科飞到新西伯利亚。在那里他和冰河碰面,一起回到他们的修炼地。

      卡妙微笑起来,环视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他和冰河终于又回到了东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不过这次是怀旧,也是告别。没有了从前的小宇宙,在零下五十度的冬天住在这没有暖气的木屋里是完全不可能的。他推开门走进屋子,收拾一些准备带走的东西。

  

      在做了十五年圣斗士之后,卡妙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在他的血液和骨髓里涌动着的,仿佛不会耗尽的冻气枯竭了。之前在作为水瓶座圣斗士的时候,他没有未来。而现在,他没有过去。 对普通人而言,他无法畅谈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经历。而对圣斗士而言,他已经不再能够以战士的身份生活。冰河的老师,水瓶座的黄金圣斗士,这些构建了他过往生活的部分都无法继续了。

      比卡妙更早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是米罗,甚至连故地重游的愿望都有他一部分主意。就算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米罗也感觉到自己不能无缝衔接地做一个阳光大男孩。但他不想和他的家人们讲明——他明明隐瞒的那么成功,甚至可以说瞒了他们一辈子。当发现再也不必前往米洛斯岛,或者在以往起床训练的清晨早早醒来,发现家人们都还在睡梦之中,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会涌上心头。

  

      “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一切和以前一样。但是星宿不会那样热烈地回应我啦。”米罗能够感到什么东西还在自己的血液里燃烧,天蝎座心宿二的星仍旧召唤着他,但是他无法再发出哪怕一针了。他的指尖只能泛起一点点没什么作用的红光。米罗自己的评价是“这种攻击只能用来给对手挠痒痒”,这对他而言还是有落差感的。

       不能成为战士几乎剥落了骄傲的天蝎座生命的大部分意义。他为此而生,亦为此而死。这第二次生命不是什么一张白纸的新生,而是同样一张面孔的延续。

      “或许我得搬到离雅典,甚至希腊远一点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我现在还和爸妈住在雅典城区里面,稍微走一走就到圣域。有时候去逛街或者去海边忍不住要往圣域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却发现现在不需要我啦。”米罗对卡妙这么抱怨过。

      “只是不需要我们作为战士了。朋友,后辈……还是有很多人需要你的。不过如果你想换个地方住的话,巴黎欢迎你。”卡妙说。“不过你提醒了我,我得在冬天到来之前回西伯利亚一趟,天冷下来就麻烦了。”

  

      查询了西伯利亚地区近日的天气,卡妙以最快的速度订了机票。西伯利亚的冬季漫长寒冷,不到十月份最高气温就会直奔零度以下而去。在第一场暴雪之前回去看看是最好的选择。

    

      “东西还都在那里,基本没有动过。”  这会儿冰河已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能够重新和老师一起回到这里真的太好了。”这座小屋本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成为冰河的伤心地。从银河擂台的比赛之后,冰河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去战斗的路上,再不然就是战斗结束之后躺在医院里,几乎没什么时间再回到这里。

      卡妙推开门走进卧室。物件不多,但承载着满满的回忆。墙上悬挂着一副不太精致的风景画,是西伯利亚的白桦林。米罗送了这幅自制的油画给他当生日礼物。米罗的画功不算太好,特意标注和说明了那是“白桦林”才能被认出来是森林,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团块和斑点。

      然后是书桌。写字台的抽屉底部有一张他和冰河,艾尔扎克的照片。那年冬天冰河刚刚来到西伯利亚,在去集市采购完东西回来的时候,他拜托雅科夫帮他们留下了一张合影。卡妙拈起这张照片,凝视着上面微笑的面孔。现在这张照片成为了艾尔扎克唯一的影像。但即使不需要照片,艾尔扎克的面貌也是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的。

  

      抽屉里面来回滚动着的还有一个玻璃球——冰河和艾尔扎克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不会再玩这种小孩子的玩具了,这个玻璃球是雅科夫的。在师徒三人从暴风雪中挽救了雅科夫家的房子之后,那孩子就特别与他们亲近。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来说,最珍贵的礼物,就是这枚墨绿色的,光滑的玻璃球了。

      书架上排列着一本本书。他抽出一本硬皮的精装书来,上面还包着烫金边。这是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从他家乡巴黎塞纳河边的书店中买来,从他离家的那一刻就带在身上。几枚书签从里面掉了出来——木制的手工书签,小木片上贴着晒干的树叶和花瓣。这是冰河和艾尔扎克为他做的。他们看到老师在训练之余收集一些树叶和花瓣压平制作标本,也模仿他的样子。

     在西伯利亚短暂而热烈的夏天里,卡妙会带着两个孩子在树林中远足,采摘紫黑色的多汁浆果,也收集植物作为草药和泡茶的原料。在近乎午夜都如同白昼的漫长夏日里,万物享受着珍贵的光和热肆意生长。那些只能开一个夏天的野花或者只能活一个夏天的昆虫告诉他,正是因为生命如此短暂,脆弱易逝,才更要享受活着的每个瞬间。

  

     每一件物品都是一段温馨的回忆。即使不再作为战士,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冰河,这些情感都是不可磨灭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过去从未离他远去,而是被转换成新的未来。

     从西伯利亚返回后,旅行的第二站是出乎卡妙自己意料的。不是雅典也不是巴黎,而是德国新天鹅堡。他们似乎还是习惯叫这附近的地方“哈迪斯城”更加顺口一点。

     

      起因仍然是米罗。“小宇宙的那点问题恐怕要一直持续了……现在这情况真比tm的哈迪斯城的结界还要糟糕。不过我算是慢慢习惯了。”一次在电话里聊天的时候米罗吐槽道。

       “哈迪斯城的结界?”卡妙问道。他似乎没听说过哈迪斯城还有结界。

      “能够减弱圣斗士的小宇宙的一样东西。不用在意,反正都过去了。”米罗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和卡妙之间也不是全无秘密的。而且被血月,沙罗双树花瓣和地动山摇的巨响所填充的那一夜还有很多复杂的,本来想要解释清楚的事情,但最终却烟消云散。

       

      “哈迪斯城就在新天鹅堡附近。干脆一起回去这个地方看看。结界啊,那个晚上啊,还有其他的事情啊,我们可以畅快聊聊。” 过了几天讨论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旅行,一起走走的时候,米罗突然这么说。卡妙痛快地答应了。

       作为旅游景点,新天鹅堡的交通是便利的,但哈迪斯城就不是这样了。传说中闹鬼的古堡,废弃的海因斯坦庄园现在隐藏在一片杂草丛之中。但米罗和卡妙都精准地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就是哈迪斯城的结界。”米罗领着卡妙走在残垣断壁和杂草丛间。现在草木重新生长,它又变成了一片普通的废墟。“圣斗士在这里会被限制到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力量。”

       “我知道这里。”卡妙的眼神变得像冰一样寒冷。“我们——我和撒加修罗,最后去哈迪斯城禀报的时候到过这里。”生命消失得很快,复苏得也同样快。现在这里变得生机勃勃。草丛长到一人多高,甚至开出了不少野花。奶白色和浅粉色的野雏菊,蓝紫色的风信子,让草丛有了亮色。一只胖乎乎的蜜蜂嗡嗡地飞了过去,趴在一朵野花上。

       “我当时也到过这里!但没有遇到你们。” 米罗激动起来,但又控制住了情绪。“其实愿不愿意讲都可以……都过去了。”

       一只金红色有黑色斑点的蝴蝶落在卡妙的手臂上,停了一下又飞走了,向着远处城堡的方向飞去。“好像缪的冥蝶呢。”卡妙望着远去的蝴蝶。“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冥蝶监视着一切。但既然现在什么都可以说了,还是倾吐所有的话语更好……我们本来到这里就是要知无不言的。”卡妙深深地叹了口气。“晚上一起去喝点酒吧,或许氛围更合适。”

  

      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啤酒馆里停下,选了一个靠墙的角落,要了八瓶德国黑啤。不是周末,不是节假日,又不是旅游旺季,酒馆里面没有多少人,倒适合边喝酒边聊天。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相对坐在桌边。那个血月之夜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结,伴随着AE的惊天动地,如同火山喷发般骤然产生,又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死亡一刀切断。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还往哈迪斯城直接去过。当时或许是时间上错过了。不过最后一直打到地狱的深处,或许也只能通过哈迪斯城进来。”卡妙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我们只是赶路经过,没有待很长时间,毕竟时间不多了。”

      “我或许和你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线。”米罗说。“我和穆还有艾欧里亚一起,被拉达曼提斯扔进了冰地狱,是女神唤醒了我们。”

       “很丢脸吧。”米罗自嘲地笑了一下,喝下一大口啤酒。“就算是在结界之下……那可是三个黄金圣斗士啊。”

       “不,你不是说在结界中人只有十分之一的力量吗?”卡妙说。“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我还有过更不堪的时刻。”

  

      “我知道的……”米罗低声说着。突然感到眼眶发热。那个晚上——他突然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晚上。说不清哪一刻更加让人痛彻心扉,是感知到沙加的小宇宙消失的那一刻?和卡妙站在对立的两面,摆开三位一体的姿势以AE的力量对轰的时刻?还是沙罗双树花瓣在整个圣域飘飞,自己掐着卡妙脖颈,想要质问他为何走到这一步的时刻?也或许是死而复活的圣斗士们真正的目的被揭晓的那一刻。他早该料到,他的挚友决不会为了苟且偷生来出卖灵魂。

     “那个时候,一定很痛吧。十四针的猩红毒针。”刚刚喝掉两大杯啤酒下去,还不至于醉掉的。但他已经像是喝醉了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卡妙说话。

     “其实并没有。触觉是最先被剥夺的,也就没有多少痛感了。真正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不得不同朋友战斗。”卡妙倒显得很平静。

  

     “我后来一下子变得很后悔……”米罗一口饮尽第三杯啤酒。那时候,他红着眼睛前往哈迪斯城,希望能够在十二个小时结束之前赶得及同卡妙并肩战斗。但直到被拉达曼迪斯打入冰地狱的深处,他都再没有遇见卡妙。

      “但你们做的是凭借你们那个时候的判断最正确的事情。其实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时候,是在哈迪斯城……”卡妙的燕尾眉皱得更紧。或许讲出来是个错误。讲出自己更难堪更痛苦的时刻决不会安慰到米罗。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冰河在哈迪斯城遇到过你。”米罗将酒杯紧紧攥住。若不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小宇宙,这会儿酒杯恐怕就要碎了。在复活之初,他比卡妙早醒来几天,在冰河过来探望的时候已经从那少年口中听到了在哈迪斯城最后发生的事情。或许冰河也没有讲完整个过程,但能让冰河在那时如此愤怒和悲伤的,一定是看到了破碎的,痛苦的,甚至是被折磨的卡妙。

      卡妙点了点头。“但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堪的。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见到冰河,算是最后一点心愿达成了吧。伤痛也好,疲惫也好,超过临界点人就麻木了。那时候我蛮放松的,真的就是解脱了。”

  

      “如果那时候见到你的是我,最后有什么话会留给我?”米罗心念一动。他想象着,如果冲进哈迪斯城,看到倒在地上的卡妙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会说些什么话,卡妙又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没有。可能会呼唤你的名字,但没有什么话要道别的。”卡妙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暗藏不表的心意了。而且,我们的道路是同一条……很快就会重新相逢,尽管我不希望如此。”说到这里,卡妙紫色的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泪水。

       他们抬起头四目相对。湛蓝色的,天空一样的眼睛对上蓝紫色的,如同结着寒冰的深潭一样的眼睛,两双眼睛都眼角发红,泛着泪光。

      

      不约而同地,他们给杯子里倒满啤酒,酒杯相碰,然后一大口饮尽。“我们或许真的再没有什么秘密了。”米罗重重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

      “有秘密也无妨,再亲密的人也需要私人空间。”卡妙回应。“今天在这里痛快地把过去的眼泪流尽吧。明天,阳光会继续照耀着我们。”

     “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以除了战士之外的身份度过后半生。”米罗的睫毛颤动着,闪烁的泪光还没有被抹掉。“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了,那生活中一定有你的存在。”

     “我也没有准备好。”卡妙伸手握住米罗的手。“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准备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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